由路阳执导,雷佳音、杨幂、董子健等主演的奇幻冒险大片《刺杀小说家》,于今年春节档上映,而另一部由张骥执导,周冬雨、刘昊然主演的悬疑犯罪电影《平原上的摩西》也列入了2021年的待映影片中。这两部作品都改编自同名小说,原著作者是同一个人——双雪涛。
采访中,征得记者同意后,双雪涛点上一根细支烟,“这种比较清淡,很自欺欺人,一直想戒,难”。聊天时,他爱抽烟,平时一天半包到一包,“今天这个量肯定上来了”,双雪涛说话带点儿东北口音。2010年,还在沈阳做银行职员的双雪涛写了第一部小说《翅鬼》,两年后辞职,专职写作。2015年他离开东北,来到了北京。
从2016年开始,双雪涛陆续出版了《天吾手记》《平原上的摩西》《聋哑时代》《飞行家》《猎人》等,成为当下中国最引人注目的青年作家之一,《平原上的摩西》的腰封上,形容他是“迟来的大师”。与此同时,他的小说在电影市场炙手可热,改编yd222云顶线路检测中心的版权被各大影视公司争相购买,市场价值飙升。
对于突如其来的关注,双雪涛不排斥,但也不会主动迎合。他依然保持着作家的独立思考,不会跨界为电影做编剧,因为“不自由,不自由后问题就大了”。
对作家而言,独立、自由最重要
双雪涛一直对电影挺感兴趣,问及喜欢的导演有哪些,他说出一长串的名字:希区柯克、库布里克、黑泽明、布努埃尔、费里尼、伯格曼……
2009年后,他曾给一家电影杂志写过几篇影评。最开始是投稿,和编辑认识后,还做过撰稿人。他写过导演刘别谦、贾樟柯的大版综述,写了几篇后就停了下来,去写小说了。
2016年,华策电影公司邀请导演路阳,将双雪涛的小说《刺杀小说家》改编成电影。双雪涛看过路阳执导的《绣春刀》,非常喜欢,将自己的小说交给他,觉得特别合适。两个人第一次见面,聊得很通透,非常过瘾。路阳说,小说中久藏这个角色很像鲁迅短篇小说《铸剑》中的复仇少年。“听老路一说,我觉得还真有点儿道理,因为我也很喜欢小说《铸剑》”,双雪涛说,那个下午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。
《刺杀小说家》的故事涉及两个世界的关系,人物性格比较复杂,双雪涛说,改编起来难度不小。他参与了早期的剧本策划,和编剧陈舒、禹扬聊得比较多,站在电影的角度去讨论,给电影一种自由度。“小说有小说的逻辑,电影有电影的逻辑,小说最好能帮助到内容,不要成为电影的束缚。”在剧本策划阶段,双雪涛特别喜欢大家围在一起头脑激荡,碰撞出有价值的东西,觉得大家一起聊创作是一件挺幸福的事儿。
看完成片后,双雪涛觉得电影的整体故事走向及内核和小说还是很接近的,但特效的震撼力却超出了他的想象,“它不是用特效讲一个‘变形金刚’的故事,内核很有意思,感动是非常直接的”。
这几年,双雪涛的小说成为热门“ip”,各大影视公司竞相争夺的“香饽饽”。对双雪涛来说,小说的影视化改编是一个机缘的事情,有很多偶然性,他还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情,尽量把小说写好。“如果有合适的导演合作,也是个好事。文学的某些部分需要去和大众接触,电影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媒介”。但对于是否考虑之后从事编剧工作,他很坚定地说,很难。因为那样就不自由了,对作家来说,自由和独立思考是最重要的,不自由,问题就大了。
摔破“铁饭碗”裸辞,成了无业游民
读书的时候,双雪涛就喜欢文学。最开始他看史铁生的《我与地坛》,特别感动,觉得文学真牛。后来看大仲马的《基督山伯爵》,那充满戏剧性的情节,又让他觉得小说这么吸引人,可以让一个读者不想吃饭,不想睡觉,一直跟着看。等到稍微大了一点儿,就读张爱玲、阿城、沈从文,包括对他影响很大的余华、格非等先锋文学作家。
上学那会儿,双雪涛有个小怪癖,看完书就爱给人讲故事,福尔摩斯什么的,挑有意思的部分讲,同学也都很捧场,反馈还可以。“就是小孩需要别人的认可,有虚荣心,赶紧看赶紧给人讲,讲的时候还带创作,把情节还得改一改,一边讲一边改”。
给同学讲故事,是那个时候双雪涛阅读文学的动力之一,但他当时对文学只是单纯的喜欢,并没有写作的冲动,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当作家,也没有文学梦,觉得作家这个行业跟自己没啥关系。
他和千千万万的高中生一样,在应试教育里一个劲儿地打拼,希望考个好点儿的大学。高考填报志愿时,两眼一抹黑,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,对社会也不了解,只是觉得学法律挺体面的,可能就业也好一些,就报了法律专业。
2007年毕业后,双雪涛按部就班地到银行上班,做信贷员,就是给别人提供贷款业务。在外界看来,这是一份体面的工作,铁饭碗。但几年之后,双雪涛觉得上班太没意思了,“憋得我(难受),这不是我设想的生活,幸福感比较差”。平时生活中,双雪涛不是游戏迷,不打游戏,就想找个事儿消磨时间,而写小说是消磨时间的好方式,一写几个小时就过去了。
双雪涛写作真正的契机是在2010年。当时中国台湾发起了一个“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”的征文活动,从未写过小说的双雪涛,花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完成了小说《翅鬼》,出乎意料地拿下首奖,奖金60万元新台币(约14万元人民币)。这次专业奖项的肯定,仿佛让双雪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,觉得也许自己能搞文学,最重要的是能从原来的生活里逃离出去。于是,他一边在银行上班,一边闲暇时间写作,打发时间。
2012年,29岁的双雪涛决定辞去银行的工作,专职写作,他成为其所从业的那家银行20年来的头一个裸辞者。虽然同事领导都知道,他业余时间写小说,也拿过奖,但对于这种摔破“铁饭碗”的行为,还是挺震惊的,都问他,出啥事了。双雪涛还是坚定自己的选择,因为继续留下来的话,只能往副处长努力,未来人生的走向一眼见底。
对于双雪涛的人生选择,家人开始也觉得不靠谱,风险太大,但是木已成舟后也便接受了,先这么混两年看看。双雪涛调侃到,就这样当了无业游民,一直干到现在。辞职后的前三年,收入“特稳定”,“就没有嘛,你光靠文学的稿费是很难养活自己的,但那时候一个特别好的地方在于,觉得(未来)有希望,会奔着希望去努力。”
《刺杀小说家》就是那个时候创作出来的。小说中,千兵卫是一位前银行职员,他接到任务,去刺杀一位小说家。小说中的两个主人公,就像是双雪涛现实中的两个分身。谈及创作灵感,双雪涛回忆,当时他写的其他小说老是被退稿,发表不出来,就挺生气的,“觉得自己写得还行,为什么老是不顺利。所以就写了这么一个小说,一方面给自己鼓劲儿,另一方面想表达小说家的那种力量。”
浮躁与否,可以自己选择
写作初期,双雪涛凭借《我的朋友安德烈》《跛人》等作品在文学界收割了一些声誉。2015年,他进入中国人民大学首届创造性写作研究生班进修,之后便将写作阵地从沈阳搬到了北京。
北京快节奏的生活,相对浮躁的环境,适合写作吗?双雪涛说,你可以自己选择,想浮躁就去浮躁,不想浮躁,其实也没人理你。
成为“无业游民”之后,写作每天面对的是自己,双雪涛会给自己设定一个量,每天拿出多少时间去写作。这是一个自觉的过程,如果不自觉,时间很快就荒废了。并且,双雪涛一段时间不写东西,就会很焦虑,写作会让他平静一些,把很多东西释放出来,所以就得一直写。也不是说每年要写多少,最重要的是质量,尽量每天都写,就算今天坐在那里可能不顺利,但也得坐在那儿去试一试。
因为是处女座,双雪涛对自己有一定要求,不能放任自流。偶尔,也有失控的时候,那就是喝酒。
东北人,都有着爱喝酒的基因。双雪涛也不例外,隔三岔五就喝一喝。在东北,他喝啤酒比较多,到北京后,改喝威士忌,“因为喝威士忌不用吃菜,对吧,可以干喝,省事儿”。有时候,他会和路阳等电影圈的朋友聚一聚,一起喝酒聊天,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聊,经常喝断片儿,“第二天跟‘死’了一样,没法工作了,后来就尽量控制,不能老是喝多”。双雪涛说。
踢球,是双雪涛另一项对抗浮躁、释放情绪的娱乐方式。小说《刺杀小说家》中,千兵卫和小说家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是在小说家附近的足球场,这在现实中是有原型的。双雪涛东北的家旁边就有一个类似的球场,他从小在那里踢球,一直踢到上班之后,“看着以前那帮球友在逐渐老去,很有感情,就把球场写进小说里了”。
之前在沈阳,双雪涛有参加业余球队,大家都很熟悉。来到北京后,不像以前那么规律,但他还会踢球,频率大概为每周一两次,“不踢难受”。在北京踢球,很多球友都不认识,看哪个场子缺人就去踢一踢。他经常去北京理工大学踢球,疫情后就进不去了。
踢球对双雪涛影响特别大,它不仅是一种解压方式,还是和外界接触的渠道,对人精神的锤炼。他是巴塞罗那球星梅西的铁杆粉丝,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有一天能去看一场梅西的比赛。
新京报资深记者 滕朝 人物摄影 郭延冰